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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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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陸理和魏瑜琬圍觀閻君判案,他完全隨心所欲,毫無公正可言。

這都不是規則外的灰色地帶,是他就代表了規則,全憑個人喜好決定生物命運,十分無情,愛之欲其生,惡之欲其死,極端又惡臭。

魏瑜琬淒慘一笑,“這就是地之陰司,這就是幽冥之界,這就是人死前想著能彌補生前所缺公正的地方,原來生死如一啊。”

陸理早有預料,“生如何,死定如何,若生死不一,總有一方會壓倒另一方,如今人界如何,則天下地下必然皆如何,此世間從神魔到鬼怪,只怕是利益共同體,否則怎會百年千年,甚至千年萬年,如此鐵桶一般,毫無變化。”

魏瑜琬聞言又沁出血淚來,她看向陸理,“主子,我信過教,求過佛。”

她語氣中帶著嘲諷,“我亦曾匍匐在地,苦苦哀求,絕境中,我拜的是一條生路,可我沒有生路,當今世間信佛者以後宮後宅眾夫人為最,而我們,並未得到和男子同等的地位。”

“我有時便想,難道佛祖還能分出這供奉的香火錢其實是男人賺的,這各地的寺廟其實是男人下令建的,所以便只保佑男人,不保佑女人?可實在奇怪,除卻和尚尼姑,抄佛經最多的,是受罰的女子,念佛語最誠的,是求生的女子,更非女子不願下令,實在是世情如此,下令無用。”

魏瑜琬帶著哭腔,“主子,您在神界也是如此嗎?”

陸理搖頭,魏瑜琬眼睛一亮,陸理誠實道,“我還沒飛升。”

“啊?”魏瑜琬眼淚掛在臉上,表情吃驚,“怎會?您如此神通?”

她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,“也是也是,天留一線生機,若在神界,如何能不同流合汙?縱然您自守己身,只怕也難逃算計。”

“正如主子所言,只怕這天上地下,處處男尊女卑,緊密合作,否則,人間怎會千年如此?若上天清明,則神仙降世自該不同,若幽冥公正,則壓迫之人早該魂消,千年如此,自然是神魔鬼怪,犄角旮旯,都擠滿了這些吃人的怪物,他們吃女人,也吃男人,只是世間的男人還可反過頭吃女人,世間的女人卻無路可退,空餘骷髏。”

魏瑜琬再次沁出血淚來,“主子,我恨那自稱來自現代的尊貴怪女,我恨她,她自言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會中,至少公正可以追求,可她非要給生活在男權社會中的女性骷髏披上光彩奪目的華服,以此弱化男權對女性的壓迫。”

“公主沒有繼承權,她卻厚顏無恥非說公主之女最為尊貴,她以虛寵為飾,給那骷髏裝扮上亮眼的華勝,她說的那位皇後一生中未曾反抗,毫無閃光點,她卻以假愛為筆,給那骷髏抹上艷麗的色彩,美其名曰團寵愛情,若如她所言,那男權之吃人何在?若她堅信得之得天下,那她是否同樣相信禍水亡天下?那男權還是男權嗎?女子如此得力,既能得之得天下,又能失之亡天下,這是什麽女性盛世,女尊天下?竟然還不自立為帝,瘋了嗎?不想嗎?不願嗎?自甘下賤非得旺別人的命嗎?”

“男權社會中,妻妾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,她貶妾擡妻,弱化後宅女子的苦難,滿嘴只有後宅女子的爭鬥,那妾被她鄙夷,那妻被她擡高,她極力裝扮著男權中為妻者,好似夫妻當真一體,又極力貶低著男權中為妾者,好像妾室自甘墮落,男權二字,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存在,好像那些女子,不論妻妾,都是心甘情願縮在後宅,自貶為依附男人存在的柔弱藤蔓,可這藤蔓,在她嘴裏還要分出粗細品級來,粗的才配,細的不配,原來這依附男人也得分出個高低貴賤來,我做當家主母多年,如今方知。”

魏瑜琬哀極,“她活在我的美夢中,卻為我的枷鎖塗脂抹粉,她怎麽忍心,怎麽說得出口?”

“她盼的是什麽?主子,您說,她盼的究竟是什麽呢?”魏瑜琬不理解至極,迷茫地看向陸理。

陸理目光悲憫,“華服之下,不見骷髏,人們讚華勝,喜色彩,再不得見被吃掉的女人。若封建男權得到美化,最終便是向往、回歸、自我馴化,我不知這是否為她所願,可能螻蟻早不會思考,可我看到的結局,是這樣。”

魏瑜琬哭著重覆,“華服之下,不見骷髏,她們怎麽忍心?”

那漫山遍野的屍骨,成了展示華服的工具,愛、寵、爽,原來可肉白骨,將被吃掉的可憐女子殘骸裝扮成高貴華麗的某某夫人,從此冰肌玉骨,光鮮亮麗,清醒獨立,大智慧者。

所謂女戒、女則、女訓,嫁道、婦道、娘道,以還原時代背景為噱頭,以後宅生存爭鬥為智慧,以現實之名,以清醒之說,糖衣炮彈,殺人無形。

可你只要細看,就會發現那些華服美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,那些被撕咬的痕跡,正是美化封建之人所歌頌的“規矩”,而“守規矩”,就是含笑割肉,主動餵血,甚至以此為傲,嘲諷“不守規矩”的壞女人,形成一種女性連坐式的牌坊榮辱觀。

閻君和鬼差仍在說笑,以牌坊精和尊貴怪之悲慘為樂,鬼差湊樂,“大王,這天上地下,不拘是誰,難逃一死,更難逃輪回,咱們幽冥一界,最是天地權力中心,那天君竟還敢稱召見您,叫小人說,您就不該應他,更不該給那三位人間便利。”

陸理伸手,魏瑜琬不再說話,陸理凝神聽閻君說話,只見閻君滿臉自得,“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,本王之所得,遠超於此。”

遠超什麽,他卻不再說。

陸理和魏瑜琬等了很久,聽了一耳朵冤假錯案,閻君和鬼差都未再提起此事。

便先尋到生死薄所在司房,做出個假書模子瞞天過海,逐一翻閱。

魏瑜琬越翻越心驚,“主子,這貞潔烈婦為何都去了蟻穴?”

陸理“嗯”一聲,“他們折斷女人的脊梁,閹割女人的思想,最終必會剝奪她們為人的權利,這才是正常流程,或者說,前者只是手段,後者才是目的,那些反抗的,受罰後可再入人間,可一旦同化,便身化螻蟻,所以,反抗才能留一線生機,否則,不論是龜縮木偶殼中,還是鼓動口舌之快,靈魂最終的下場,都是滅亡。”

邊翻閱邊覆印,不認識的人,陸理翻閱得極快,直到翻至京城顧家,顧明昭部分團著黑墨,有明顯修改的痕跡。

她被修改後的記錄只有一句話,“顧明昭,顧陵庶出之女,嫉顧明晚,妒顧雙君,不甘自盡而亡,終年十六歲。”

陸理再看顧明晚,“神女降世,貴不可言,人世之福,母儀天下。”

陸理又翻到皇家,司守信部分亦有黑墨,被修改後亦只有一句話,“司守信,司承珪庶出之子,無德無能,怨司守治,恨洪慶帝,失足墜水而亡,終年十八歲。”

陸理再看司守治,“神仙救世,貴不可言,人世之福,龍游天下。”

陸理這下基本確定,司守信和顧明昭該是原本龍鳳之命,而顧明晚和司守治,大概是閻君所言三人其中之二。

翻遍再無修改,陸理伸手看封家部分,果然還有一位嫌疑人,封岸離。

他只有八字批言,“貴不可言,人世之福。”

這留白越多,可發揮空間越大,陸理初步推出,閻君和封岸離關系更好一些。

只是這人世之福到底是怎麽個說法?用手指點點書薄,陸理正思索這幾人的身份,魏瑜琬瞪大了雙眼,急忙遞給陸理看她翻到的部分,“主子,您快看,這該是那閻君所言,教主自稱玉璽成精的旺夫教眾女子記錄,教義是修煉自身便可旺夫官運。”

陸理接過,此教修煉方法確實奇特,大概就是幻想,幻想自己在娘家最受寵愛,但是沒有繼承權,為愛嫁給夫君,卻慘遭拋棄,可沒關系,只要以愛感化,勤於修煉,每日咒罵美貌女子,殘害無辜女嬰,夫君便會官運亨通,亦會回頭苦苦追妻。

其中記錄在冊的女子,官夫人不少,比如這位張夫人,連害三女,終於成了極品生男命,雙胞胎,三胞胎,五胞胎,一個女兒都沒有,用肚皮換得夫家全族尊重。

比如這位高夫人,自己奄奄一息,還堅持修煉旺夫,雖不知有無聯系,但最終她的夫君位極人臣,她早化白骨,主打的就是奉獻。

……

如今她們已經皆入蟻穴中,從此生生世世,再無思想,只會伸出觸角,保障最基礎的生存,供奉最白胖的蟻後。

陸理撇嘴,旺夫個屁啊旺夫,旺天旺地不如旺自己,除了邪法修煉,誰家好人修煉旺別人啊?

旺夫,不就是仙俠爐鼎在人間的說法嗎?還成教,爐鼎精進修行更好地服務對方是吧?

都被壓迫成這個鬼樣兒了,你旺旺你自己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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